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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姑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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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怕她,”洛狄说。“在我小时候她就得放过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她更捉不住我了。”



    天变得更黑了。雨在下着,雪也飞来了,闪着白光,晃人眼睛。

    洛狄到达了这山的最高部分;路开始从这儿伸向下边的伦河流域。他向夏莫尼望去;在一片蓝天上面,他看到两颗亮晶晶的星星。于是他想起了巴贝德,想起了他自己和自己的幸运。这些思想使他感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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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带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回来!”他的年老的婶母说。她的奇怪的鹰眼睛射出光芒;她以一种奇怪的痉挛动作前后摇着她那满是皱纹的瘦颈,而且摇得比平时还要快。“洛狄,你正在走运!我的亲爱的孩子,我得吻你一下!”


    洛狄让她吻了一下,但是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只不过是勉强接受这种家庭的小小温情。



    “你长得多么漂亮啊,洛狄!”这老太婆说。

    洛狄于是到贝克斯去;磨坊里的人都回来了。大家都欢迎他:住在因特尔拉根的人也托人向他致意。巴贝德没有讲很多话。她现在变得很沉默,但是她的眼睛在讲话——对洛狄说来,这已经很够了。磨坊主素来多话,而且喜欢以他自己的想法和风趣话使别人发笑;但是这次他似乎只愿意听洛狄讲自己的打猎故事:羚羊猎人在高山上有不可避免的危险和困难,他们怎样得在石崖上的不牢的“雪檐”上爬(这些雪檐是冰雪和寒气冻在石壁上的),他们怎样得走过横跨深渊的雪桥。



    洛狄一谈起猎人的生活、羚羊的狡猾和它的惊人的跳跃、狂暴的“浮恩”和来势汹汹的雪崩,他的脸上就显得格外好看,他的眼睛就射出光芒。他注意到他每讲一个新的故事,磨坊主对他的兴趣就增加一分。使这老头子特别感到兴趣的是这年轻猎人所讲的一个关于兀鹰和巨鹰的故事。



    离这儿不远,在瓦利斯州,有一个鹰窠很巧妙地建筑在一个悬崖下面。窠里有一只小鹰;要捉住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几天以前有一个英国人曾经答应过,假如洛狄能把那只雏鹰活捉下来,他可以给他一大把金币。



    “但是什么东西都有一个限度呀,”洛狄说。“那只雏鹰是没有办法捉到的;除非你是个疯子,你才敢去试试。”



    他们不停地喝酒,不停地聊天;洛狄觉得夜太短了。这是他第一次拜访磨坊。他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夜半了。



    灯光还在窗子里和绿树枝间亮了一会儿。客厅的猫从天窗里爬出来,与沿着排水管走来的厨房的猫相会。



    “磨坊里有什么消息没有?”客厅的猫问。“屋子里有人秘密地订了婚,而父亲却一点也不知道。洛狄和巴贝德整晚在桌子底下彼此踩着脚爪。他们甚至还有两次踩到我的脚爪上,但是我却没有叫,为的是怕引起别人注意!”



    “要是我,我可要叫的!”厨房的猫说。



    “厨房里的事情不能与客厅里的事情相提并论,”客厅的猫说。“不过我倒很想知道,假如磨坊主听到他们订了婚,他会有些什么意见!”



    的确,磨坊主会有什么意见呢?这也是洛狄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过叫他老等着,他可办不到。因此,没有过多少天,当公共马车在瓦利斯州和华德州之间的伦河桥上走过的时候,车里就坐着一个旅客——洛狄。他像平时一样,心情非常好;他愉快地相信,这天晚上他一定会得到“同意”的答复。



    黄昏时候,公共马车又在往回走。洛狄也坐在里面往回走。不过客厅的猫却带着一个消息跑进磨坊。



    “你这个待在厨房里的家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磨坊主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事情完了!洛狄天黑时到这儿来过。他和巴贝德在磨坊主的房间外面的走廊上小声小气地讲了一大堆话。我躺在他们的脚下,但是他们没有理睬我,连想都没有想到我。



    “‘我要当面对你父亲讲!’洛狄说。‘这是最可靠的办法。’



    “‘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巴贝德说,‘替你打打气!’



    “‘我有足够的勇气,’洛狄说,‘但是有你在场,不管他高兴不高兴,他总得客气些。’



    “于是他们就进去了。洛狄踩了我的尾巴,踩得真够厉害!洛狄这个人真笨。我叫了一声,不过他和巴贝德全没有理我。



    他们把门推开,两个人一齐进去,我当然走在他们前面。我马上跳到椅背上,因为我怕洛狄会踢我。哪晓得磨坊主这次倒踢起人来。他踢得才凶呢!把他一脚踢出门外,一直踢到山上的羚羊那里去了。现在洛狄可以瞄准羚羊,但可不能瞄准我们的小巴贝德了。”



    “不过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呀?”厨房的猫问。



    “什么吗?人们在求婚时说的那套话,他们全说了。比如:‘我爱她,她爱我。如果桶里的牛奶够一个人吃,当然也可以够两个人吃的!’



    “‘但是她的地位比你高得多,’磨坊主说。‘她坐在一堆金沙上——你知道得很清楚。你攀不上呀!’



    “‘只要一个人有志气,世上没有什么攀不上的东西!’洛狄说,因为他是一个直爽的人。



    “‘你昨天还说过,那个鹰窠你就爬不上。巴贝德比鹰窠还要高呢。’



    “‘这两件东西我都要拿下来!’洛狄说。



    “‘如果你能把那只小鹰活捉下来,那么我也可以把巴贝德给你!’磨坊主说,同时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好吧,洛狄,谢谢你来看我们!明天再来吧,你在这儿什么人也看不到了。再会吧,洛狄!’



    “巴贝德也说了再会。她的样子真可怜,简直像一只再也看不见母亲的小猫一样。



    “‘男子汉,说话算话!’洛狄说。‘巴贝德,不要哭吧,我会把那只小鹰捉下来的!’



    “‘我想你会先跌断你的脖子!’磨坊主说,‘要是这样,你再也不能到这儿来找麻烦了!’



    “我认为这一脚踢得很结实。现在洛狄已经走了;巴贝德在坐着流眼泪。但是磨坊主却在唱着他旅行时学到的那支德文歌!这类的事儿我也不愿再管了,因为管了没有什么好处!”



    “你不过是说说罢了!”厨房的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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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上有一阵愉快的歌声飘来。这歌声很洪亮,表示出勇气和快乐的心情。唱的人就是洛狄。他正要去看他的朋友维西纳得。



    “你得帮我一下忙!我们得把拉格利找来,因为我想要取下崖顶上的那个鹰窠!”



    “你还不如去取月亮里的黑点子。这比取那个鹰窠难不了多少!”维西纳得说。“我看你的心情倒蛮快活呢!”



    “对啦,因为我要结婚了!不过,讲老实话,我得把实情告诉你!”



    不一会儿维西纳得和拉格利就知道了洛狄的用意。



    “你真是个固执的家伙,”他们说。“事情不能这样办!你会跌断你的脖子的!”



    “只要你不怕跌下来,你就决不去跌下来的!”洛狄说。



    半夜里,他们带着竿子、梯子和绳子出发了。路伸进灌木林,通过松散滚动的石子;他们一直向山上爬,爬了一整夜。他们下面的水在潺潺地流,他们上面的水在不停地滴,半空浮着的是漆黑的云块。这队猎人到达了一个峻峭的石壁;这儿比什么地方还要阴暗。两边的石崖几乎要碰到一起了,只有一条很狭的罅缝露出一片天来。石崖下面是一个深渊,里面有潺潺的流水。



    这三个人静静地坐着。他们等待天明。如果他们想捉住小鹰的话,他们必须等母鹰在天明飞出时一枪把她打死。洛狄一声也不响,好像他变成了他坐着的那块石头的一部分似的。他把枪放在面前,扳上了枪机;他的眼睛注视着石崖的顶——鹰窠就藏在那儿一块突出的石头底下。这三个猎人需要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呢!



    忽然间,他们听到头上有一阵骚动的飕飕声。一只庞大的物体在飞动,把天空遮暗了。这黑影刚一离开窠,两杆猎枪就瞄准它了。有一枪打了出去;那双张着的翅膀拍了几下。接着就有一只鸟慢慢地坠落下来,这只鸟和它张着的翅膀几乎可以把整个的深渊填满,甚至把这几个猎人也打下去。最后这鸟儿在深渊里不见了。它降落的时候折断了许多树枝和灌木林。



    这几个猎人现在开始工作了。他们把三把最长的梯子头抵头地绑在一起;这样,这梯子就可以达到很高的地方。但是梯子最高的一级所能达到的地方,离鹰窠还有相当距离。鹰窠是藏在一块突出的石头底下,而通到这窠的石壁却光滑得像一堵墙。经过一番商议以后,这几个人决定再接上两把梯子,从崖顶上放下来,跟下面的三把梯子衔接起来。他们花了好大一番气力才找来了两把梯子,把它们头抵头地用绳子绑好,然后再把它们沿着那个突出的石头放下来,这样梯子就悬在深渊的半空,而洛狄则坐在它们最低的一个横档上。这是一个寒冷的清晨;云雾正从这个漆黑的深渊里升上来。洛狄好像是一只坐在雀子在筑巢时放在工厂烟囱边上的一根干草上的苍蝇,而这根草正在飘动。如果这根草掉下来,只有苍蝇可以展开翅膀,逃出性命。但是洛狄却没有翅膀,只会跌断脖子。风在他身边呼呼地吹。深渊底下的水正从融化着的冰河——冰姑娘的宫殿——里轰轰地向外流。



    他把这梯子前后摇摆,正如一个蜘蛛要网住物件时摇摆它的细长的蛛丝一样。当他在第四次接触到下面的梯子时,他就牢牢地钩住下面的梯顶,用他的能干的手把悬着的和搭着的梯子绑在一起;但是梯子仍然在摇摆,好像它们的铰链全都松了似的。



    这连在一起的五根长梯子,像一根飘摇的芦苇似的,撞着垂直的石壁。现在最危险的工作开始了:他得像一只猫似的爬上去。洛狄做起这种事来当然是不难的,因为猫已经教会了他怎样爬。他一点也不知道昏迷的女神就浮在他后面的空中,而且正向他伸出珊瑚虫一样的手来。当他爬到梯子顶上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高度还不足以使他看到鹰窠里的情景。他只能用手够到它。他把鹰窠底下那些密密的枝条用手摸了一下,看这些枝条够不够结实。他抓住了一根牢固的枝条以后,顺势一跃,就离开了梯子,于是他的头和胸部就升到鹰窠上面。这时他就闻到一股死尸的臭味,因为鹰窠里有许多腐烂了的羚羊、雀子和绵羊。



    昏迷之神因为控制不了他,只好把这些有毒的臭味朝他的脸上吹来,好叫他昏过去。在下边张着大口的黑色深渊里,冰姑娘披着淡绿色的长发,坐在翻腾的水上。她的一对死冰冰的眼睛像两个枪眼似的盯着洛狄。



    “现在我可要捉住你了!”



    洛狄在鹰窠的一角看到了小鹰。虽然它现在还不能飞,它已经是一只庞大、凶恶的鸟了。洛狄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他使尽气力用一只手来稳住自己的身体,同时用另一只手把绳子的活结套在这小鹰的身上。这只鸟现在算是活生生地被捉住了。洛狄把它的腿牢牢地系在活结里,然后把它向肩上一扔,使它低低地悬在他下面。这时有一根绳子从上面放下来了。他紧紧地握着这根绳子,徐徐下落,直到他的脚尖触到梯子最高的一根横档为止。



    “扶稳!只要你不害怕跌下来,你就永不会跌下来的!”他很早就有这种认识;现在他就照这种认识办事。他稳稳地扶着梯子向下爬。因为他相信他不会跌下来,所以他就没有跌下来。



    这时我们听到一阵强有力的喝彩声。洛狄拿着小鹰,站在坚实的石地上,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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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您所要求的东西!”洛狄说。这时他走进了贝克斯的磨坊主的家里。他把一个大篮子放在地板上,然后把盖子揭开。一对有黑圈围着的黄眼睛在凶狠地望着人。这对眼睛是那么明亮,那么凶猛,简直像要燃烧起来、把所看见的东西咬一口似的。这鸟的短而结实的嘴大张着准备啄人。它的颈是红的,盖着一层绒毛。



    “小鹰!”磨坊主说。巴贝德大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可是她的目光却没有从洛狄和这小鹰身上移开。



    “你居然不害怕!”磨坊主说。



    “而你也不食言!”洛狄说。“各人有各人的特点!”



    “不过你怎么没有把脖子跌断呢?”磨坊主问。



    “因为我抓得牢呀!”洛狄回答说。“我现在还是这样!我把巴贝德抓得也很牢!”



    “先等等吧,看你什么时候能得到她!”磨坊主说,大笑起来。他这样笑是一个很好的征兆,巴贝德知道。



    “赶快把小鹰从篮子里拿出来,它这副盯着人的样子真可怕!你怎样把它捉下来的?”



    洛狄现在不得不描写一番了。磨坊主的一双眼睛望着他,越睁越大。



    “你这样有勇气,这样运气好,你简直可以养活三个太太!”磨坊主说。



    “谢谢您!谢谢您!”洛狄大声说。



    “但是现在你还得不到巴贝德!”磨坊主说着,同时在这年轻猎人的肩上开玩笑地拍了一下。



    “你知道磨坊里最近的消息吗?”客厅的猫问厨房的猫。



    “洛狄送给我们一只小鹰,但是他却要把巴贝德拿去作为交换。他们已经接过吻,而且还让爸爸在旁边亲眼看着呢!这简直等于订婚了!老头子没有再踢他出去。他缩回脚,打起盹来,让这两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喵个不停。他们彼此要讲的话真多;不到圣诞节,他们是讲不完的!”



    事实上他们到了圣诞节也没有讲完。风把黄叶吹得满天飞;雪在山谷里飘,也在山上飘。冰姑娘坐在壮丽的宫殿里,而在冬天这宫殿一天比一天扩大。石崖盖上了一层冰块;冰柱像笨重的象牙似的从上面垂下来——在夏天的时候,溪水在这儿散出一层潮湿的雾。奇形怪状的冰花在盖满了雪球的杉树上射出光彩。冰姑娘乘着急风在深谷上驰骋。雪地的面积扩大到贝克斯来;因此她也能随着雪地的扩大到贝克斯来了,并且望见坐在屋子里的洛狄。这年轻人老是跟巴贝德坐在一起——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习惯。他们的婚礼将要在夏天举行。他们的耳朵里老有声音在响1,因为他们的朋友经常在谈论他们。



    1这是北欧的迷信:一个人的耳朵里如果有声音在响,那就是有人在谈论他。



    一切像太阳光那样明朗;最美丽的石楠也开了。可爱的、满面笑容的巴贝德现在好像是春天——那使一切鸟儿歌唱夏



    天和婚礼的美丽的春天。



    “他们两个人老坐在一起,偎在一起!”客厅的猫说。“老听着他们喵喵叫,真使我腻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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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这姑娘回答说,同时大笑起来。但是她说的似乎不是真话。“我们不要走弯路吧!”她继续说。“我们可以更往左一点。这样,路就可以近些!”



    “对!而且还很容易掉到冰罅里去呢!”洛狄说。“你并不太熟悉这条路,但是你却想当一个向导!”


    这时洛狄身旁忽然有一个年轻姑娘和他并肩走。他一直没注意,只有当她贴得这样近的时候,他才看到她。她也想走过这座山。她的眼里含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使你不得不看它们;而这对眼睛是那么亮,那么深——简直没有底。



    “你有爱人没有?”洛狄说,因为他的心里现在充满了爱的感觉。


    “我熟悉这条路!”她说,“而且我的思想也很集中。你老在留神下边的冰罅,但是在这儿你应该留神冰姑娘才对。据说她对人类很不客气。”


    “把手伸给我吧,我可以拉着你爬!”姑娘说,同时用她冰冷的手指摸了他一下。


    雪下得小了。他下面是一片云雾。他回头望望,什么人也看不见。但是他仍然听到笑声和歌声——这可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你拉着我?”洛狄说,“我并不需要一个女子帮助我爬山!”



    于是他就大踏步从她身边走开。雪积在他的身上,像一件外衣。风在呼啸着。他听见这姑娘在他后面笑着唱着,她的笑声和歌声引起一种奇怪的回声。他相信这一定是为冰姑娘服务的一个妖怪。他小时曾在这些山上旅行过。他在这儿宿夜的时候,他就听到过这类的事情。

    啊,第二天他在高山上向回家的路上走的时候,他背的东西真不少!是的,他有三个银杯,两支漂亮的猎枪和一个银咖啡壶——当他自己有了家的时候,这个咖啡壶当然是有用的。但是这还不能算是最重的东西。他还得背一件更重、更沉的东西——也可以说是这东西把他从高山上背回家来的。



    天气很不好,阴沉沉的,下着雨。云块像丧布似的覆在山顶上,把那些闪亮的山峰都盖住了。斧子最后的伐木声在森林中发出回响。粗大的树干朝山下滚来。从高处望,这些树干好像火柴棒,但它们是可以做大船的桅杆的。路西尼河在唱着单调的歌,风在呼呼地吹,云块在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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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叫我胡思乱想吧,”洛狄回答说,大笑了一声。他喜欢听这类的话。



    “我再说一次,”她说,“你在走运!”



    “对,我想你是对的!”他说,同时想起了巴贝德。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到那深溪里去一趟。



    “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到家了,”他对自己说。“照他们应该到家的日子算来,已经过了两天了。我得到贝克斯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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