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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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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翔急忙扑向前看,见是一个小女孩,混身血污,皮肤脱落焦黑,显然受到烧伤,她已奄奄一息。



    史习荣立刻抱起这一具残躯奔入诊所。

    子翔喃喃说:「这里也用童工。」



    预期一个月内可以完工,这对子翔来说,未尝不是安慰。



    在先进国家,建造一所这样平房,起码五个月,但是西方社会工人有保障有组织,每人每日只工作八小时,上下午均有小息喝茶时间,中间又放午膳一小时,还不计病假、事假、怠工、罢工。


    这里根本没有工序,由建筑师到工人日以继夜操作、达成目标为止。



    有工作已经很好,义工自远处来建新诊所,他们感恩不尽。

    「可是,这里使人更加感恩。」



    子翔笑了,「史习恩,你是罕见人类,你大可在都市内医伤风鼻塞,何必吃苦。」



    「你呢,子翔,你为甚么不参加舞会饮宴,跑到这个有霍乱天花的国度来。」



    「我想看多一点。」



    习恩答:「我也是。」



    「工程完毕我将离去。」



    「我们不舍得你。」他的语气真挚。



    「基金会将另外派人来。」



    「上次来一位中年女士,大讲节育,没人上门。」



    子翔失笑。



    史习荣走过来,「说甚么有趣事?」



    子翔连忙问:「昨日那女孩情况如何?」



    习荣轻轻答:「她今晨死亡。」



    子翔噗地吐出一口气。



    像一只流萤,朝生暮死。



    「遭人烧伤,不知如何,挣扎到营地,十只手指已融成一堆,皮肤百分之七十受损。我们尽力抢救无效,照例报警。」



    「为甚么遭害?」



    「通常因为不听话,躲懒,逃跑。」



    「凶手是谁?」



    「家长、工头。」



    「她叫甚么名字?」



    「无名,她已不能说话。」



    「她甚么年纪?」



    「约十三四岁。」



    子翔不再出声,过一会她说:「我不想久留此地。」



    子翔站起来走到空地去。



    她抬头看着天空,这时,乌云忽然涌到,隆隆雷声,大雨骤降,每一滴溅开都有手掌那么大,打在背脊上,觉得痛。



    沙地很快转为深色,低洼处渍满水,像一个个小池塘,季候风来了。



    史习荣打着伞出来,遮住子翔。



    子翔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太过情绪化。」



    「开始我也这样激动。」



    「可是你没有走。」



    「愤怒正是我留下的动力,一件事有两种看法,在大学里,我参加了观星会,一位同学说:『看到宇宙浩瀚,令你怀疑上帝是否真正存在』。」子翔答:「怎么会!我每次仰观星象,都赞叹惊异上帝天工。」



    史习恩微笑,「正是。」



    大雨倾盆,打得雨伞倾斜。



    子翔连忙去查看工地。



    只见工人对大雨视若无睹,照常操作,人人淋得像落汤鸡,子翔看着史习荣。



    她明白他留下的原因。



    这时,子翔听到一种叫声,像孩子尖声唤同伴。



    「那是甚么?」



    「猿啼,一到大雨,猿猴争相走避,通知同伴一起走到高地。」



    子翔抬起头,她真的置身荒山野岭了。



    晚上,她向母亲及岳琪报平安。



    史习荣忽然带着陌生人进来。



    那人穿军服,同子翔说:「容小姐,我是山都上尉,你需实时疏散,我特地来通知你,营地附近有游击队出没,外国人不宜久留。」



    子翔一怔,「史家也是外国人。」



    「不,史家是本地人,容小姐,请即刻跟我往飞机场。」



    习荣习恩两兄弟一齐说:「我送你。」



    「但是——」



    习恩说:「平房进度理想,我们会跟进,你放心,完工给你寄照片去。」



    子翔只得点点头。



    子翔收拾杂物,把剩余物资留下。



    史家兄弟刚想陪她上吉甫车,他们的父亲出来叫住:「习恩习荣,你们去哪里,有病人需要诊治。」



    子翔连忙说:「不用送了。」



    习恩已经上了车,无论如何不肯下来。



    他像个赌气的小学生,眼睛看着别处。



    比他大几岁的史习荣终于跳下吉甫车。



    司机立刻开出军用吉甫车。



    子翔讶异地问:「甚么一回事?」



    习恩松一口气,「送你去飞机场。」



    「你们会有危险吗?」



    「我们与军方及游击队都是朋友,我们没有政治立场。」



    算一算,在雨林中已逗留了十七天。



    大雨滂沱,道路立刻混和泥浆,牛车卡在路上再也走不动。



    司机好心,停下用绳索帮村民拖出困境,阻延不少时间。



    子翔说:「这一来一回就一整天。」



    史习恩不置可否。



    「营地里有病人需要照顾。」



    「每天都有病人。」



    子翔看着他,「史医生好似不认同你这种看法。」



    「他不代表我。」习恩的语气忽然生硬。



    车子抵达火车站,他替子翔背起行李。



    子翔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到了哈拉嗤飞机场再说。」



    那样依依不舍,子翔又非草木,只得沉默无言。



    身边有一个壮男陪着上路当然安全得多,不止一次,在火车或飞机上,子翔试图厌恶地推开半真半假的渴睡汉,有史习恩在身旁,她毋需檐心。



    习恩问:「下一站你去哪里?」



    子翔答:「先回家。」



    「别忘记我们。」



    「怎么会。」子翔拍拍他强壮肩膀。



    火车轧轧开动。



    「是习荣接你来,由我送你走。」



    「正是。」子翔点点头。



    他忽然说:「前日我与习荣大吵一顿。」



    子翔看着他,「为甚么?」



    「为着去留问题。」



    子翔讶异,「你们不是已经立志终身奉献给丛林吗?」



    「父亲知道后,狠狠责骂,去留自由,不可伤及兄弟感情。」



    子翔答:「讲得对。」



    「可是,世上只得一个容子翔。」



    子翔呆住。



    她一时不知说甚么才好,只觉歉意尴尬。



    史习恩用手捧住头,「习荣先看见你,是,但我与你更投契。」



    电光石火间,子翔忽然明白了,「我这次被调离营地,同游击队没有关系,与我工作表现亦不相干,可是?」



    史习恩答:「对不起,子翔。」



    「是史医生叫我走?」



    他点头。



    子翔啼笑皆非:「你们两兄弟真应好好检讨态度,还有,史医生应该征询我意见,闹事的又不是我,我真无辜。」」



    他们附近有个婴儿啼哭,子翔怕是她提高声音惊吓人家,故此气鼓鼓不出声。



    过一会她说:「史习恩,下一站你好下车了,不劳你送,营地有工作等着你。」



    「子翔,我想问你一句话:习荣与我,你喜欢谁?」



    子翔跳起来,「一个都不喜欢,你们是我工作伙伴,不涉男女私情,我一早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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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一个影子微弱地走近。



    习荣站起来,「谁?」


    子翔叹口气:「你们的工作好比愚公移山,精卫填海。」



    史习荣微笑,「总得有人去做。」


    身影再走近几步,倒在地上。


    子翔想跟进去,被习恩阻止。


    工人正敷设新水管,不少是十多岁少年,绝无抱怨,用力工作。

    子翔浑身颤抖,「在西方文明社会,这样对待犬猫,会判入狱三年。」



    她睡不着,天蒙亮索性到工地监工。

    子翔点点头



    「乡村还算过得去,到了城市边沿,不少孩子做小贩、捡垃圾、出卖肉体,你会更加伤心。」

    第6章 (第1/3页)


    (16)

    稍后,史习恩给子翔送午餐来。



    「雨季快到。」



    「是那著名的季候风吧。」


    「时时豪雨成灾。」



    「上天对这块地方像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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