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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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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飞龙卫,他们钦察使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查到我头上?本侯正巴不得呢。”



    俞乔亭咳了一声,提醒他注意分寸,赶紧说正事,别臭显摆了。

    穆伯修仍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道”字的尾音还没散去,傅深猝然发难,破风声起,寒光乍现,一根弩’箭“嗖”地钉进穆伯修左肩。



    剧痛从霍然洞穿的伤口中炸开,穆伯修全无防备,发出一声闷哼。


    傅深手中端着一架精巧臂弩,第二支箭遥遥指着他的右肩:“还不想说吗?”



    穆伯修疼出了一声冷汗,虚弱无力地靠在墙角,不肯答话。

    第三支箭脱手飞出,穆伯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地面,可惜面前三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将军,面对这场酷刑,没有一个人叫停,那居高临下的目光仿佛在注视蝼蚁,令穆伯修骤然升起一股比死更可怕的寒意。



    傅深微微启唇,一个“四”字即将脱口而出之时,铁牢里囚徒终于放弃了抵抗,声音微弱地呻’吟:“……我说。”



    傅深彬彬有礼地道:“请。”



    “你猜的没错,”穆伯修道,“青沙隘伏击是我等奉命所为,没能射中你的那支箭,也是我亲手射出的。”



    傅深朝一旁伸手,肖峋递给他一个裂了缝的木盒。傅深将盒子打开,朝穆伯修展示内里,问道:“是这支箭吗?”



    穆伯修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不错。”



    那弩’箭通体漆黑,长约六寸,扁平三棱精钢箭头,两旁刻有深槽。箭尾有军器监花押“軍”字,箭头与箭杆相连的部分有个形如野兽的一笔连“豹”字。



    严宵寒曾告诉过傅深,这个“豹”字代表豹韬卫。



    豹韬卫是皇家禁军之一,隶属于南衙十卫,是一支很低调的禁卫。“豹韬”本义指豹皮制成的箭袋,因豹韬卫常在皇城高处警戒,擅用弓箭,故得此名。



    而傅深手中这支箭,出自御作军器监弩坊署。他曾命人调查过,数年前,弩坊署曾制作了一批适用于臂弩的破甲箭,分发给禁军和皇城兵马司使用,但由于此箭射程不够远,且一次只能射一支箭,十分鸡肋,所以没有大范围地在军中推广,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弩'箭都扔在不知道哪个仓库里落灰。



    此箭只在禁军内昙花一现,傅深不曾见过,而禁军的武器更新迭代极快,早没人记得他们还曾用过这样一种弩'箭。



    如果不是当时夹在匣子中的那张纸给了提示,又得到了严宵寒的验证,恐怕傅深的人现在也摸不到其中头绪。



    “没想到这样也能被你找到……我还以为它被埋在了青沙隘。”穆伯修颓然仰躺在地上,双目空洞,茫然地喃喃道:“天意如此……”



    军器监研制的臂弩虽不适用于战事,但它胜在轻便灵巧,在中短距离内杀伤力巨大,用来暗杀是一件相当趁手的兵器。



    然而这把弩成了穆伯修犯下的一个致命错误。他一直在禁军中任职,先在豹韬卫,后来转调金吾卫,禁军用的所有兵器都出自军器监,这导致穆伯修竟然习惯性地忽略了一个常识:其他地方军队用的普通弩’箭上,并不会有军器监的“軍”字花押。



    傅深没心情听他追悔莫及,单刀直入地问:“青沙隘伏击幕后主使是谁?”



    穆伯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嘶哑地笑了起来:“傅将军,我都已经在这里了,你还不知道是谁想要你死吗?”



    傅深面不改色地说:“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来问你了。”



    他真的不知道吗?



    青沙隘遇伏,问题出在只有北燕军自己人知道的路线上。傅深当时最大的怀疑是有人通敌叛国,其次才是隐约怀疑他和肃王私底下的小动作惹恼了元泰帝。不管哪一种可能,北燕军里出了钉子,他趁着受伤的机会从主帅的位置上退下来,想要找出这颗钉子,然而还没等傅深有所动作,这支作为关键证物的弩’箭就被送到了他面前。



    他早就成了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哪怕傅深如同壁虎断尾一样交出甘宁二州兵权、与颖国公府脱离关系,谨言慎行、蛰伏于北疆一隅,却仍然逃不出皇帝的深深猜忌。



    无知无觉,天真又愚蠢,不杀他杀谁?



    穆伯修癫狂大笑,抬起受伤的手臂指着上方,嘶吼道:“天意!还不明白吗?是天要你死!”



    俞乔亭握掌成拳,肖峋呼吸粗重,哪怕他们早就心中有数,可自己推测的和亲耳听见行凶者指认,那种被活生生捅了一刀的滋味毕竟不同。



    傅深倒比他们都平静。他是经历过真相爆发与赐婚双重打击的人,最刻骨铭心的痛彻已经过去了。好在那段时间有严宵寒在身边陪着,傅深虽然没有过多地表露,但以严宵寒的敏锐,多少已经猜到了真相,否则也不会有堪称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几乎百依百顺的体贴。



    不得不说严宵寒还是挺有一手的,傅深如今回想起旧事,仇恨痛苦的感觉很淡,能记起来的,居然都是些两人之间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



    “可惜,没死成,真是对不住了,”傅深面无表情,“听清楚了,我问的是谁给你下达了指令,谁从什么途径弄来了火'药,在你之上,是谁谋划了这场埋伏?”



    这个能令皇上绕开飞龙卫、将暗杀这么重要机密的事交给他的人,才是关键。



    刚才还疯的不行的穆伯修忽然闭口不言,沉默下来。



    傅深:“怎么,又不想说?”



    那钉入身体的三支箭还流着血,穆伯修忘不了傅深平静语调之下杀人不眨眼的铁血无情,这话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求生欲与理智在心中疯狂拉扯。



    不过傅深这回没动手,而是支着头若有所思地问:“说起来,我记得你最初在豹韬卫,凭着一手好箭术升迁至中郎将,为什么后来又转调到金吾卫了?”



    他抓到了穆伯修,自然对他家境身世一清二楚。不算飞龙卫,南北禁军共十六卫,最难进的非金吾卫莫属。金吾卫位列南衙十卫之首,侍奉御前,十分清贵,入选者几乎全是勋贵功臣子弟。穆伯修出身并不高,能力虽然出众,做到豹韬卫将军就算顶天了,他是怎么进的金吾卫?



    穆伯修继续沉默,傅深继续瞎猜:“是因为有人提拔你?你为了报恩,所以才愿意为他守口如瓶?”



    穆伯修似乎打定主意要当个蚌壳。这个反应反而更能证明傅深的猜测是靠谱的。他冷冷一哂:“情深义重?”



    “有件事穆将军大概还不知道,”傅深大言不惭地道,“我这个人一向讲究先礼后兵,从不滥杀无辜。前段时间,我的人虽然一直在调查你,但确信从未惊动过你。



    “所以,正月初三,你为什么突然抛下妻子家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后来甚至不惜以他人尸体代替你自己,从此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穆伯修倏忽一怔。



    他狐疑地问:“不是你?”



    傅深:“你在躲什么?”



    穆伯修明显动摇了,但仍然不敢相信傅深。傅深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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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伯修狠狠咬牙,色厉内荏地厉声道:“堂堂靖宁侯,私自囚禁朝廷命官,就不怕飞龙卫追查到你傅将军头上吗?!”



    俞乔亭和肖峋:“……”


    “我怎么觉得,穆将军好像很怕我?”傅深饶有兴致地问,“比死还怕,嗯?”



    的确,傅深又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飞龙卫,还是个标致俊俏大小伙子,寻常人见了他不应该哆嗦成这个德行。


    傅深哈哈一笑,给他鼓了两下掌:“容我提醒一句,穆将军,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尸体就在顺天府停着呢。还是说,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穆伯修终于意识到傅深其实就是在玩他,像猫抓老鼠,不急着吃,先玩个半死再说,终于忍无可忍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深的笑容倏地冷了下来,轻声道:“别给脸不要。我只问你一次,说不说?”

    傅深:“你是个聪明人,本侯都坐着轮椅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还猜不到我想干什么吗?”



    穆伯修一口咬死:“我不知道。”

    傅深幽幽一笑:“你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嘛,不信的话自己拧一下大腿,看看疼不疼。”



    他越是虚与委蛇、弯弯绕绕地不进入正题,穆伯修越是心虚,他一时恨不得自己干脆死了,也好过落在傅深手里受他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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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伯修眼中现出极深的恐惧:“你、你……”

    傅深毫不留情,也不打招呼,抬手又是一箭。



    这一箭力度更大,箭头直接打穿肩膀,将穆伯修牢牢钉死在墙壁上。



    傅深慢条斯理地换上一支新箭,和缓地道:“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在你被打成筛子之前,你有很长时间可以在这里慢慢想。死人不能说话就算了,一个大活人,我还怕你开不了口吗?”


    他这回瞄准了穆伯修的右腿:“放心,我箭术还不错,说要打你右腿,绝对不会误伤左腿。”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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